【风味人间】柿 子 红 了

来源:徽商物流 时间:2020-09-11 浏览量:6918

又到了柿子成熟的季节,从超市里买来的柿子包装精美、颗颗饱满、绵软甘甜,可我却依然怀念老家那形状野蛮粗狂、卖相不甚好看的柿子。

我不爱吃水果,对柿子却情有独钟。记忆中老宅的院子里有一棵柿树,每每到柿子成熟的时候,沉甸甸的果实都会压弯树枝,看上去似乎整个柿子树都矮了半截,有时候还需要绑上竹竿来作支撑,像极了拄拐的驼背羊髯的老寿星。

柿子刚从树上摘下来是不能马上入口的,即使熟透的柿子吃起来仍会有酸涩之感,必需经过一道工序催熟去涩,在我们老家俗称“封柿子”。

我的姥爷是封柿子的行家,十几年前,大部分人没有接触过使用乙烯催熟,每到柿子成熟的季节,他都会准备一口陶制的大缸,将摘来的柿子用白酒浸湿的毛巾擦去白霜,然后沿着缸壁层层码放,在缸的中心部位燃上一炉香,再用盖子密封,利用温度和酒精使柿子均匀的被催熟,三天过后打开盖子,柿子的甜味和香炉的灰烬混合的味道便飘散出来。

柿子性寒,不宜多食,姥爷总是把封好的柿子带到集市上去卖,那时的我还未入学,喜欢跟在姥爷身边,姥爷卖柿子的时候,贪嘴的我总不时指着外形有些瑕疵的柿子和姥爷说:“这个破了。”姥爷就会说:“那你吃了吧。”于是我的小心思达成,大快朵颐、心满意足。

姥爷是地道的北方人,腰间总是挂着一支旱烟袋,不爱说话,看上去很凶,每每我闯了祸,他都会大声斥责,高高扬起他的旱烟袋,做足了要打我的状态,我十分惧怕那铜制的烟锅,总是觉得挨到头上一定会鼓起比板栗还大的包,但他的烟锅却没有一次落在我身上过。

姥爷不止会封柿子,霍邱柳编的技艺他也非常娴熟,家里的箩、筐、篮、笸都出自他看上去粗糙却无比灵巧的手。他最宝贝的是一个工具箱,有时候拎上工具箱,几节树枝和废木材在他手里,分分钟变成了符合我身高使用的小板凳,当然因为乱动他的工具箱我挨过不少训斥,所以对他扬起旱烟袋要打我的状态至今仍记忆犹新。

闲的时候姥爷会或蹲或坐在门口,皱着眉头,慢吞吞的卷上一截烟叶,悠悠的抽上几口旱烟,此时作为南方人的姥姥便怒气匆匆跑上前去,跺着小脚、两手叉腰,狠狠说上他几句,气势很足,转脸做起了他爱吃的鏊子馍。

因为爸妈工作忙,从小我就和姥姥姥爷一起生活,姥姥掌管家里的财政大权,却从来不给我零花钱,这间接让我养成了不吃零食的习惯。姥姥厨艺精湛,南方菜肴、北方面食都有涉猎,这也许就是如今我无师自通厨艺甚佳的渊源吧!姥姥经历过五九年的饥荒,所以特别珍爱粮食,常挂在嘴边的就是一句:“宁要撑成病,不要锅里剩”,所以每次吃饭我都能吃得肚皮滚圆。

姥姥还是一个标准的裁缝,不管是她的对襟褂还是我的棉衣、棉鞋,她都能做的样式精巧别致,特别是打盘扣的动作,简直如同练就登峰造极的武林绝学,让我无比崇拜和痴迷。每天上学前,坐在柿子树下,姥姥会把我的头发扎一个或两个小辫,然后编四股辫、六股辫,再配上一个样式复杂色彩鲜艳的头花,上学的路上我走路都会不自觉的一蹦一颠,仿佛自己就是整条街最亮的焦点。

姥爷和姥姥已去世多年,家乡的老宅也早已拆迁。梦回老宅,我看见院子里的柿子又红了,姥姥穿着对襟盘扣褂坐在树下给我梳头发,姥爷腰里别着旱烟袋坐在门口编柳编,爽朗的秋风拂过,空气中都漂浮着柿子的清甜……


(徽商物流  刘学沁)